这个广西土司知州文武双全,死后葬在一处叫“笑天龙”的风水宝地

最后更新 :2023.11.26 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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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云汉墓

1

1612年某日傍晚,泗城州城(今广西凌云县城)东南一处石峰隘口,伫立着一红一黑两匹战马,马背上各坐着一名汉子。

红马背上的汉子,白衣褴褛,满脸污血。虽然他话不多,但器宇轩昂,气度非凡。

眼底就是炊烟袅袅、归歌四起的泗城州城。白衣汉子满脸不舍,似乎想把这山这水这城都装进眼里带走。

黑马背上的汉子喃喃道:“二少爷,你真舍得放弃这一切吗?”

白衣汉子:“眼前的形势,争取意味着杀戮,放弃意味着保全,我只能选择放弃。”

黑马汉子声如洪钟:“只要你一声令下,我们愿誓死追随,把泗城州知州的位置夺回来!”

“手足相残,势必给泗城带来浩劫,这不是我想看到的。”白衣汉子说,“此去不知归期,其实你可以不用跟着我。”

“不管二少爷身在何处,卑职都愿鞍前马后!”黑马汉子道。

不远处传来战马疾驰的声音,白衣汉子长叹一口气,道:“有人追上来了,我们快走吧!”

说罢,两骑绝尘而去。

白衣汉子叫岑云汉,黑马汉子叫韦忠。韦忠追随岑云汉多年,是岑云汉的左膀右臂。

岑云汉,泗城州土知州岑绍勋嫡次子,字天章,号中黄。从小好学而聪敏,四岁读诗书,七岁驾快马,刀笔娴熟,武试文试皆受喝彩。

可惜,岑云汉的母亲在他13岁时就去世了。父亲岑绍勋移情庶母,爱屋及乌,转而宠爱庶母生的儿子岑雷汉,甚至有意将知州位置转给雷汉。

但是,岑云汉的履历实在太漂亮了。

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岑云汉就代父领兵平府江两岩之乱,总督两广大中丞陈大科行奖,奖语曰:“代你领兵,不辞汤火之任;为君除恶,克尽鹰犬之劳。”

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岑云汉十九岁时,又领兵平播州之乱,奉黔省大中丞郭子章行奖,奖语曰:“旌旗初殿,坐稳细柳之营;剑戟乍迎,行见皋兰之且”。

岑云汉年纪轻轻,将领风采就显山露水,深得民心。

岑绍勋即便想立岑雷汉为知州,也名不正言不顺。

当岑绍勋想辞去土州官的职务,过上钓鱼、赏月、吟诗、刻石等闲逸生活时,自然把继承人的位置给34岁、年富力强的岑云汉。

不料,此举引发岑雷汉的不满。加上头目黄玛从中煽动,岑雷汉便采取军事行动抢夺知州承袭权,焚劫岑云汉全家。

硝烟滚滚中,多亏了韦忠等将士拼死保护,岑云汉才杀出重围。

岑云汉不忍心骨肉相残,决定离家到外地避难,等待东山再起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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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云汉生平事迹石刻

2

两天后的中午,岑云汉和韦忠坐在思恩府官道旁(今广西平果)的一爿饭店里吃午饭。

韦忠:“二少爷,我们准备到哪里去?”

岑云汉:“当然是向朝廷汇报泗城州的袭职动乱事件。”

韦忠:“朝廷能给我们做主?”

岑云汉:“朝廷会秉公处置的。泗城土司州只是知州姓岑,但大明江山还是姓朱的。”

韦忠听了岑云汉的话,心中不禁钦佩岑云汉的家国情怀。他不是夜郎自大的土官,而是效忠朝廷的准知府,暗自庆幸自己跟对了人。

多年来,韦忠只知道带兵打仗,对于前路他从来没有好好考虑。眼前仗没得打了,自己又别无长物,顿时茫然如一只无头苍蝇。

“二少爷,接下来我们该何去何从?总不能到处游手好闲吧?”

岑云汉听了,笑道:“韦忠啊,我们要干的事多着呢。土司向来重武轻文,才时常有父子相残、兄弟火拼、争权夺位的悲剧发生。如今我们流落在外,正好有时间好好看世界,学治国方略,习经史子集。你啊,也多学点东西吧,别把自己定位成一介武夫!”

韦忠听了,连连称道。

吃罢午饭,岑云汉和韦忠策马前往邕州(今南宁)。两人住了些时日,游览了不少地方,其中包括书院、寺庙等等。

随后,岑云汉和韦忠一路向北,到桂林和湖南等地书院求学。

每到一个地方,岑云汉都潜心研究诸子百家和世间杂学。日积月累,最终他成为集诗人、书法家、星相学家、地理学家、军事家于一身的大家。

韦忠出身草莽,天资普通,耳濡目染久了,也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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泗城州州府遗址

3

这天,岑云汉和韦忠得到岑雷汉从征交趾(今越南)阵亡的消息。

岑云汉想起年迈的父亲和泗洲城,便带着韦忠一路疾驰向南。

可两人回到泗城州边界时,岑云汉却停步不前了。

韦忠不解,问:“二少爷,岑雷汉已死,老知州已年迈,为何不直接杀回泗城州?只要你一声令下,昔日的将士们一定会拥戴的。”

岑云汉叹气道:“父亲因为知州袭职的事已元气大伤,我实在不忍心再去刺痛他。趁他还健在,就让他继续主政泗城州吧。现在我们离泗城州很近,如有急事,随时可以照应。”

韦忠听了,心里直叹二少爷不仅文武兼备,还忠义两全。

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岑绍勋病重。

岑云汉闻讯,心急如焚,连夜骑马赶回泗城家中探望父亲。

病榻前,弥留的岑绍勋道:“天章,爹有愧于你啊?你恨爹吗?”

岑云汉:“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爹,我们都朝前看吧,相信您很快就康复的。”

岑绍勋:“我自知命数将近,好在有你这么一个深明大义的儿子,就算死也瞑目了。我走后,你一定要重振泗城州……”说罢溘然长逝。

岑云汉痛哭流涕,一边为父子刚见面就分别而悲痛,一边为人事变幻而感叹。

其实,初坐泗城州知州的岑云汉有些心事仍释怀不了,比如母亲死后父亲移情庶母,甚至冷落自己,偏爱庶弟岑雷汉,从而埋下了职位继承之祸。

直到那天,岑云汉在父亲的书房里,翻出了父亲写于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的一首律诗:

归去来兮今已归,紫袍不换绿蓑衣。

百年但有青山在,两鬓何妨百雪飞。

晓梦不惊晨吏报,家寒正喜鳜鱼肥。

多情最是潭心月,夜夜邀人上钓矶。

字里行间,父亲跃然纸上,原来父亲也是一个孤独的人。他在诗中感叹自己老了,两鬓已出现白发,但只要能活一百岁,有了白发也不要紧。要是活一百岁,他就想过闲逸的生活,夜夜上钓矶钓鱼,一方面可以吃到肥美的鳜鱼,节省入不敷出的家庭开支,另一方面又可以欣赏倒映于潭心令人陶醉的月亮,要不是有人催促,还不想回去呢。回去了能睡个好觉,要不是侍从叫唤,还不会惊醒呢。如果能过上这样的日子,他宁愿披上绿色的蓑衣,不想再穿上紫色的官服。

或许,父亲正是从此产生了辞去州职的想法吧?可惜他老人家没有处理好,以至于酿成了风波。

这一刻,岑云汉放下了对父亲的怨恨。他和着父亲的诗韵,作诗一首,诗曰:

十载离家今复归,溪云山月冷荆扉。

苔连曲径无人到,草偃长堤有鸟飞。

院里松荫空寂寂,江头柳色尚依依。

秋风独自持竿至,重扫先人旧钓矶。

诗中情景反映了岑云汉离家后的这段时间里,父亲的日子并不好过的。由于袭职问题没有处理好,嫡子离家出走了,庶子从征海南牺牲了,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哪里还有心情欣赏潭心月?那里还有精力夜夜上钓矶?原本想交给儿子管理的州务,还得重拾起来,为应对繁忙的公务和避免孤单,他可能搬回衙署居住了,以至于府宅疏于打理,杂草丛生。

父亲的伤痛,岑云汉此时此刻切身体会到了。

他决定振作起来,不仅仅是扫石矶钓鱼,更重要的是承袭父亲的事业,把泗城州建设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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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云汉墓地所在岩洞

尾声

天启初年(1621——1622年),岑云汉应召赴海南参加镇压琼崖王豹之乱,被朝廷封为广西都司佥书,治泗城州,加授黔副总兵。

在加强泗城州军事力量的同时,岑云汉不忘加强文化建设。

为了不让子孙后代忘本,岑云汉利用在外地学习和考察得来的知识和经验,把岑氏渊源刻在离城不远的五指山崖上,告诫、教诲后人。

为了赞美泗城的美丽风光和建设成就,岑云汉又在五指山石崖上刻上叫“泓字印”的铭文,其实是一副对联,上联曰:四山高耸,一水中流,是为泗中形胜;下联曰:百粤推尊,两江上郡,长承天上恩波。上联是描写泗城美好的山川形势,是难得的胜地。下联是描写泗城建设成就,古时长江以南称百粤,百粤当然有许多州郡,而泗城州是最为受人推崇的。两江是指左江和右江,两江当然也有许多州郡,这些州郡自唐宋至明均分为上、中、下三等,两江的州郡几乎都列为下等,而泗城能建设成为上郡,当然就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岑云汉还在汾州(今凌云县下甲乡)澄碧河上下石壁刻有自己所作的《渔家诗》、《江上吟》、《游东湖记》和家训、杂文等,使汾州上下澄碧河变成了一条文化长廊。

1644年,岑云汉离世,终年65岁。岑云汉死后,明朝廷谥授中宪大夫、奉国将军。

后人将岑云汉葬于迎晖山北崖“啸天龙”(又作笑天龙)的洞中(今坟尚存)。

地理先生说龙头在广西,龙尾在云南。其在迎晖山北侧,高高一片绝壁上一个外大里小的崖洞 ,里面白色,酷似一巨大龙口向着天笑。据说,当年岑云汉的棺材一吊上去,更似一条活龙,附近村庄狗不敢吠,鸡不打鸣。后来又有地理先生说,人要入土为安,子孙更兴事业更发。于是,放下棺材埋在龙口中。到解放初,有人贪那陪葬品,便把坟挖掘一空,棺材也丢的东一块西一块。岑云汉平日爱穿白裤子,人们称之为白裤官。自从他的棺材放进笑天龙口,凌云的壮民便叫笑天龙作“敢虽花浩”,意为白裤官洞。

纵观岑云汉的一生,他多才多艺,既英勇善战,军功卓著,又满腹经纶,文采斐然。在广西众多土司中,堪称少有的文武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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