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水宝地”坪桥院

最后更新 :2023.11.20

 

原创 巴陵文萃作者 望巴陵 2023-03-03 20:03发表于湖南

“风水宝地”坪桥院

李智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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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绿水环抱中的风水宝地一一坪桥院

远古的时候,洞庭湖东南岸有一个三面环水,地貌独特酷似卧龙戏水,名叫兴旺咀的半岛。它起源于茶香小镇黄沙街,自东向西由宽变窄蜿蜒洞庭湖八公里,岛尖宛若龙嘴伸入水中,又名青峰嘴,此处方圆两公里曾经荒无人烟,后来建成一个小集镇,与周边散落住户融于一体,凭空俯瞰就像一座山水相间的“深宅大院”,故称之坪桥院。

坪桥垸,几十年前还是洞庭湖中一个无人问津的不毛之地,何以脱胎换骨,摇身一变成为东洞庭湖流域一块炙手可热的风水宝地?溯其根源,还得从铁山水库与中洲垸两大世纪工程说起。

湘江千年经久不息汇入洞庭,沉积湖中五十三平方公里大沙洲名中洲,坪桥院与中洲隔河相望。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国家建设人民的“大水缸”铁山水库,同期,围垦灭螺建设中洲垸,为铁山库区移民缔造新的家园。县政府举全县之力修筑10.4公里长的中洲大堤,拒湘江与洞庭湖水于洲外,土肥地沃的中洲从而露出水面。

坪桥垸两侧河水亦被人工修筑的大堤拦截成湖,南边的上荷塘今称坪桥湖,北边下荷塘改名费家湖,两条“小巨龙”与中洲大堤东西呼应,相得益彰,珠联璧合于坪桥院,自然而成一条公路,北通县城咫尺之遥,往南接壤汨罗市磊石、新塘。两个湖泊之间由一条南北相向,长一公里宽二十米,人工开凿贯穿坪桥院的小运河连通,为坪桥院增添一景。截流后的费家湖与坪桥湖下游低洼泽地,因地制宜被挖掘成一百多口精养鱼塘,穿过连片鱼塘越过湘江支流宝塔河,就是享有“十里稻花香”美誉的中洲大垸。

坪桥院霎时成了一个交通便捷,人杰地灵,鲤跃龙门,富庶一方的鱼米之乡,从此不再孤身于烟波浩渺的洞庭湖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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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中秋节,父亲李石龙与母亲佘柳英留影于坪桥院黄岸市居民点

于是,弹丸之地的坪桥院自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兴盛起来。最初是渔民蜂拥而至,费家湖、坪桥湖及下游的精养鱼池共一万八千亩养殖水面,吸引了三湘四水两百多户渔民来此投亲靠友,养鱼为生。紧接着移民自东徙来,因铁山水库启动蓄水工程,库区地势最低的原大塅公社与黄岸公社两千四百人,成为铁山库区第一批移民,1979年东迁至此,率先安家立业。

老住户依然半壁江山,兴旺咀历来就聚居了原兴旺大队一千多居民,这是他们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幸福家园。而后是兴建机关部门,随着中洲垸围垦成功,移民规模不断扩大,中洲地区被划分为中洲与兴旺两个建制乡,坪桥院成为兴旺乡政治文化经济中心,乡政府、渔场、学校、卫生院、血防医院、粮店、供销社、生资站、肉食站、信用社、养路工班等机关部门,就在坪桥院择地而建。至1980年,坪桥院已衍生成一个人声鼎沸,门店林立,自有一番风景情趣热闹的小集镇。

可惜好景不长,铁山移民难以忍受天长日久踏着自行车或步行十多华里,携带生产工具与冷饭凉菜,起早贪黑去中洲垸区耕种田地,待到收获的季节,又将棉花、稻谷、油菜、芝麻、豆类等农副产品搬运回家收掇,一年四季周而复始舟车劳顿之苦。因此,为生产生活之便利,自1985年开始,由政府统一安置建房点。两年内,坪桥院九成移民自建住宅纷纷搬入中洲垸内,与铁山库区两万多移民大部队会师,只有我故乡黄岸市四十余“顽固户”一百七十多人,滞留坪桥院。

1995年3月,中洲乡与兴旺乡合并为中洲乡,乡政府驻地仍设在坪桥院,得以勉强维持坪桥院的“繁荣”景象。但上世纪九十年代后,坪桥院又遭受三次人口大撤离,一是渔民“告老还乡”陆续迁回原籍或进城另谋职业,所剩不到半数,二是我黄岸市同胞十之八九相继北迁岳阳市郊落户,留守皆为老弱住户,三是乡政府机关与部门于2004年悉数“迁都”宝塔集镇,只有中洲渔场管理所无奈坚守。至此,坪桥院昙花一现盛极而衰,被打回原形,门店关停,人烟稀少,诸多院落成了破旧的地主庄园,街景瞬时冷清萧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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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旧的坪桥商场(上图)与萧条的黄岸市居民点(下图),2023年3月1日

但这一片心中的净土,烙下了我童年和少年许多美好的回忆,枚不胜举。

犹记得,那一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我陪伴咱家彭医生第一次回到坪桥院,向父母复命,领未来的儿媳参见公婆,一路上我的心随着客班车的颠簸忐忑不安,梅子虽出生农村,但也是一个岳阳城里长大的妹子,清纯秀丽,还是一个小有名气前程似锦的医生,能否看得上这个贫瘠的地方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呢?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梅子落落大方入乡随俗,不到一支烟的功夫,他们就一见如故聊得正欢,我倒像是被梅子带回娘家的乘龙快婿,本末倒置了,父母喜上眉梢,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自此,公婆媳妇相敬如宾和谐共融,胜过亲生父女,回眸一顾,年轮已悄然飞逝整整二十九载。随后,梅子回岳阳禀告父母,您女婿家乡人好地方好,有山有水,近路近城,鱼米交欢,惹得岳父岳母心花怒放,巴不得我们早日成亲,了却夙愿。

两天时间里,就像放回忆录电影一样,我牵着梅子在坪桥院的街道弯角四处游览,来到我就读小学的许昔生老师家堂屋、村部小学、渔场小学、青峰小学、坪垸小学遗址;

小时候摆小人书、炸油条、蒸包子馒头赚钱的坪桥商店门前地摊,帮父母交公粮出售农副产品的粮店,家里来客称肉购买油盐酱醋的肉食站与供销社,与伙伴们打篮球、乒乓球和玩游戏、捉迷藏的几个机关院落,经常逃票偷看电影的简陋电影院等儿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坪桥院集镇;

小时候捉虾捕鱼垂钓,游泳嬉水打漂跳水,割水草喂猪,冬季中洲渔场干湖取鱼万人围观,冷不丁偷条鱼藏在棉袄内带回家,冰冻时季漆黑的清晨,提着腰篮打着手电筒,跟在父亲身后捡鱼的湖边河边;

儿时偷吃西瓜、菜瓜、西红柿,扛着自制小猎铳、火仔枪、刀剑、棍棒、弹弓等武器同小伙伴们“战斗”过的山地树林,淋漓尽致,一览无余。

尔后,骑着自行车来到距离坪桥院三华里的母校兴旺中学,再驶向中洲垸一望无际的田间地头,忆苦思甜,回味当年寒窗苦读伴随父母勤耕苦种的非凡岁月。梅子乐此不疲,全程洗耳恭听,仿佛置身其境,漂亮的大眼睛早就当了“叛徒”,眉宇间传递了爱的信息,已义无反顾爱上了我这个勤奋朴实的农村娃子,爱上了我当年“男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的凌云壮志,深深地爱上了这个与我生命息息相关神奇的地方。

钟灵毓秀的坪桥院,孕育了许多优秀学子,有我熟知的中南大学湘雅医院医学博士李方雄,岳阳市劳模、岳阳名师、岳阳市高层次人才费桂荣,世界五百强百盛集团高管李挥遒,央企申万宏源证券结构融资部董事兼总经理许源,还有不少叫不出名字的八零九零后青年翘楚。

坪桥院也是犬子李航的儿童乐园,逢年过节父母生日,一家三口必回坪桥院团聚,工作忙碌与寒暑假期,我们也要送他回来住上十天半月,陪伴爷爷奶奶。儿时的航崽讨人喜爱,长辈们都将他当成一个“宝”来呵护,待得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坪桥院也让航崽留下了很多美好的记忆,喝了隔壁康奶奶的蒸鸡蛋,九嗲嗲屋里来客宰了鸡,端来一碗爱心鸡汤和“鸡霸腿”,谁家杀了年猪特意送来一个猪腰子,哪些叔叔阿姨赶集回来捎给他棒棒糖吃了,就连爷爷的油菜种在哪块地头,屋后种的是芝麻和黄豆,奶奶栽种了多少株茶蔸,与小伙伴们玩了哪些开心的游戏,又结拜了几个“兄弟”,都能一一细数。小小坪桥院不但是我快乐成长与实现理想的福地,也是航崽孩提时欢乐的源泉,让他拥有一个城里孩子无比羡慕的幸福童年。

然而,由于家庭变故,父母终究也当了逃兵,于2004年8月8日离开坪桥院,定居岳阳洛王社区,与乡亲们依依惜别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大约一年后,父亲没有征得大家庭同意,私自作主将凝聚祖孙三代情愫的老屋,仅以数百元低价出售。父亲此举令人费解,让全家伤心,可这老顽固辩驳起来还振振有词头头是道,将一家三代气得咬牙切齿,因为居住了二十五年的老屋,承载着祖孙三代的精神眷恋。

此后多年,因此缘故我再也没有回到坪桥院老屋,但坪桥院的山水于我魂牵梦绕,是我当之无愧永恒的心灵家园。

回首坪桥院的冷暖沧桑,有一段历史足以载入史册,这里曾经是中洲垸屡次洪涝灾害的“难民收容所”。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洲防洪大堤并非固若金汤,二十年间,中洲垸遭受了1983年、1988年和1998年三次特大洪水侵袭。其中,1983年与1988年大堤被水漫金山摇摇欲溃,为避免“人财两空”,县防汛指挥部果断决策报请上级批准,洞开六门闸放水淹垸保大堤,1998年,大堤虽已加高加固,但低洼的垸区抵挡不住连续三个月的洪涝内渍,洪水先后三次将几十平方公里的中洲大垸淹成一片汪洋。两万垸民颗粒无收,无家可归,与兵荒马乱的战争年代别无二致,人们搀老牵幼车水马龙从垸内紧急撤出。

灾情就是命令,几天之内,狭小的坪桥院涌入数千灾民,集镇上的院落、学校、仓库等均被临时占用,并在空旷地段搭建工棚安置受灾群众,镇上每户居民都被安排接纳1~2户亲友投靠,我家亦不例外。

灾民在坪桥院栖身时间最长的一次是1983年,至第二年春季历时八个月之久,所幸灾害发生在和平年代,由于社会各界爱心捐献无私救济,灾民也在政府感召下积极生产自救,平安度过饥荒,但依然苦了灾民,洪水退后几度重建家园,不离不弃中洲垸。灾难面前,坪桥院以它有容乃大的气魄释放出无比巨大的吞吐量,成为与洪魔战斗和灾民爱心接力的大后方,书写了中洲抗洪史上浓墨重彩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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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左:1980年春,母亲佘柳英(左)与闺蜜九姨重返故乡月田黄岸市采摘春茶,留影于黄岸茶场。图右:1980年秋,四周岁的弟弟李红兵,留影于平桥院老屋

2000年后,长江三峡截流大坝竣工科学调节水位,中洲大堤多次加固,水祸一去不返。中洲垸现今一片祥和,楼房鳞次栉比,人民丰衣足食,安居乐业。

此后,坪桥院不再凸显当年洪涝灾祸中不可或缺的历史地位,不久,全乡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转移宝塔集镇,曾经繁荣一时的坪桥院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

但坪桥院毕竟是一个风景秀丽水旱无忧,宜居宜业的膏腴之地,近年来,人脉渐渐复苏。不少周边农户在集镇上择基建房,老家黄岸市发迹了的乡友也回来建了几栋新宅,还有几户正在盘算五户以上连建,兴旺咀的老村庄宏图吞旧貌,新农村建设蒸蒸日上。原乡政府机关与信用社改建成敬老院,一些店铺重装开业,部分废旧的院落起死回生,被一些有志之士办起了小作坊与小厂房。

坪桥湖与费家湖岸边几处多年无人居住的房屋,房东也与时俱进装饰成农家乐餐馆,吸引城乡食客络绎不绝慕名而来,品尝坪桥院的毛蟹、龙虾、桂花鱼、刁子鱼等特色湖鲜。随着钓鱼爱好者愈来愈多,大多数渔民也复返中洲渔场重操旧业,节假日,坪桥院的湖边河汊鱼塘堤坝,成群结队的钓友流连忘返。落寞多年的坪桥院人气日趋旺盛,重现生机活力,只是相比过去的热闹景象,还是相去甚远。

因而,我回坪桥院的次数也与日俱增,隔三差五挨门逐户探望妇孺老幼,拉拉家常,延续坪桥院情谊。

“风水宝地”坪桥院是我人生旅途最重要的驿站,如影随形,我时刻忆之,怀中揣之,心向往之!

2023年3月3日

文章来源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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