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父为镜 光照前行

最后更新 :2023.11.13 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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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用史做镜,可以明白国家之兴亡,用人做镜,可知自己对错得失。

2018年6月30日13时20分左右,父亲抛下万念,驾鹤仙逝,儿孙亲友百余人护送父亲到殡仪馆,直至安葬到老家黄家山,我并没有父亲从此与我们永别的感觉,过了一天、两天,“头七”、“二七”......还是没有永别的感觉,有的只是父亲临终前昏迷中那种排山倒海般如黄龙出洞大气呼啸的景象。

转眼间,父亲离开我们两年多了,我常常思索,父亲的人生印迹,往事的点点滴滴,重合的记忆慢慢浮现......

我老家在枞阳县钱铺镇黄冲村黄竹园村民组,处黄家山脚下,西南北三面小山环抱,东面黄山冲朝京台高速,村庄前面从大头老水库顺应而下,清澈的溪水四季不断流淌,从记忆时,老家就是一幅美丽的图画。

应该说,父亲的一生算是幸运。祖父名叫黄树成,以上三代独传,房头弱,一直受欺凌,到父亲这一代时兄弟姊妹四人,祖母常说,你父亲八岁行运,命大福大。果然父亲从小读书遇上贵人,中华人民共和国将军、外交家黄镇就是当年父亲在浮山中学读书时的老师。在黄镇和一些投向革命的进步教师影响下,父亲在学生时代就积极参加革命活动,到1948年解放军渡江前,18岁的父亲担任共产党政权建立的黄冲村第一任村长,他带领乡亲们为解放军大军渡江筹备粮草,修公路、做草鞋、扎担架、打土豪、斗地主,建国后担任将军乡人民政府首任乡长。1953年调县城,先后在县糖烟酒专卖公司、县食品公司工作,直至退休。

在他们这代人中,父亲算是学历高、成长快的一位。然而,由于上辈人过分敦厚老实,为人真诚,父亲可以说是黄山冲有名大孝子,对父母之言百依百顺,可父亲万万没有想到本可以申辩的不实“成分会影响到自己和孩子们

起因是解放前,我家祖辈家业本只有一斗一升田,合0.5亩,两间破屋,实属穷苦人家。但是祖父、祖母办事实诚,有一身人见人爱的种庄稼手艺,族里公房便把一片山林和一担多种公田公地交给祖父耕作管理,每年交租作课。俗话说:善管山林恶管河,可祖父天生秉性倔犟老实,对面山林树木看护得一丝不苟。结果,山上树木葱郁,草木旺盛,却得罪了山下少数乡邻。由于老家位于老桐城、庐江、无为三县交界三公山余脉,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年代是共产党新四军桐庐支队活动重要区域,老祖父在看山种田的同时,为地下党新四军收集些情况,家里也常有新四军往来活动。山下冲里有个恶霸地头蛇仗势欺人,串通少数人造谣生事,说老祖父窝藏新四军,勾结国民党匪军先后七次进山围剿,放火烧山烧屋......老祖父、祖母几次险些伤身。

土改划成分时,这户地头蛇又拉拢少数人反咬诬告祖父,说祖父家田地多,又雇工,实际上只请一个放牛娃,被划成富裕农民。祖父黄树成斗大字不识一个,不知阶级成分何意思,只顾埋头干活。到后来罪恶累累的恶霸地头蛇终被人民政府枪决镇压,可我们家划错的成分却没有得到修正。我长大后曾就这事问过父亲“如果当时身为乡长的父亲,若能将家中实际情况向土改工作队申辩一下,结果会不会是那样?”父亲只是尴尬地说“政策规定领导干部应回避......”

2012年,在父亲出版的《田园流韵》一书仪式上,原在将军乡一起工作的好同事汪陪民叔叔深情感慨,“我与黄兄一直是好同事、好朋友他是位品质高尚的人,经常想着帮助和关心别人。当时土改划成分时定富裕农民,他作为时任乡长,完全可以说句话就能改变。我们几次交流过此话题,他都说,我不能自己权力在手就随意改动,不符合组织规定。后来,他个人的成长、入党和大儿子当兵,就受成分问题影响困扰,给自己家庭造成了很多麻烦,吃了多少亏。”

应该理解父亲,他生于政权迭变的战乱时代,幼时是家庭惯儿,学生时代积极投身革命,年轻的父亲人格中有一般浓厚的激进热情,他喜欢直来直去的性格,暴露出他纯真淳朴的本质,遇事不隐瞒、不做作,抑恶扬善,率性而为,带有桐城老东乡人的豪爽侠气。他像是一个透明的人,表里如一,爱憎分明,直言不讳,不遮不掩,有时说话难免会得罪人,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是外冷内热,心地善良,真诚坦荡的人,对他的率真无忌,不以为然。他一生工作经历多个单位,受文革影响,所到之处,虽职位不高,不红不绿,但同事们和领导对他评价极好,说他刚正纯朴,耿直坦诚,偶有火爆子脾气,却能火在理上,让人服气。

父亲做人一生低调,经历坎坷,应该说与祖祖辈辈传统的听天由命思想和逆来顺受的小农经济意识及上代遗传基因有关,同时,也有他所处时代政治气候的抑郁,但他精神一直矍铄昂扬,虽然身体清瘦,可每日思维敏捷,行步匆匆,到90多岁的时候还不拿拐杖,不戴眼镜,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退休后热心公益,多次义务参加人口普查,走村串户,逐家登记,一丝不苟。每年春节,总是给全村人写对联,不取分毫。为了黄氏家族修谱,常常往返于老家横埠与枞阳,来去忙碌不停。以至于父亲去世两年多来,仿佛还在我身边,还是那个劲头十足的健康模样,在看着我的行动对与错。

父亲到了晚年,党的改革开放政策越来越深入,国家政治清明,经济蒸蒸日上,人民生产生活面貌焕然一新,他的心态愈发乐观,他拿起放了大半辈子的笔杆子,发奋学习写作。他订阅多份报刊杂志,参加老年大学,结识许多老年朋友,相互学习,写诗撰文,先后在《枞阳诗词》、《枞阳在线》、《铜陵日报·枞阳周刊》、《芜湖诗歌》、《中华大地》、《诗歌月刊》等媒体发表不少诗歌与随笔作品,2012年还出版了《田园流韵》一书。父亲的作品是正能量的,夸党的改革开放大政方针,赞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无限之好,讴歌广大科技人员和工、农、商、学、兵等社会主义建设者的伟大创举和丰功伟绩,并以此来激励儿孙,直到临终挥笔不止。

老实说,我于父亲是不孝之子,亦或是离经叛逆之人。儿时懂事少,对许多事不知究竟,只跟着大人糊里糊涂过日子。随着年龄增长,特别是文革中,我随母亲从县城下放回老家黄山冲,学校又停课,14岁的我便参加生产队劳动,在接触社会,经历人生的生产生活和繁杂琐事后,渐渐地尝到了人生酸甜苦辣咸滋味,特别是在“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唯成分论”的招牌下,眼看着那些所谓“黑五类”家庭后代饱尝的压抑、歧视、打击,甚至于迫害,就如我无论怎样拼命干活,一心为了积极努力,却怎么也得不到公正评价,入团入党不能,参加招工提干不行,既不愿意向逆境低头认输,也不免对父亲当初未申辩更改不实成分之事心生怨气。一次,我看到七十八岁的白发老爷因为吃不饱肚子,便艰难地在一块荒坟地边开荒种了几百来颗山芋苗,有人竞然说老人搞破坏,硬是把老人辛辛苦苦栽种的山芋毁了,可是过了没几天,那毁者居然在那里挖土烧火粪种瓜菜,欺人太甚,老人只能哑口无言,忍气吞声,因为他是富农。还有一次,同我们一道下放回原籍的80多岁老奶奶,从打谷场捡回一把稻草回家做引火柴,有人说老奶奶儿子是右派分子,是台属搞破坏、遭批斗......凡此种种,越发激起我的内心抗争心理。在一番苦闷、彷徨、思索之后,引发许多独有的见解和感概,我不能再照老一辈人足迹走下去,再不能这样忍气吞声过日子,我要以祖辈为教材,割草开荒,勇闯新路。

当然,我不是蛮干,我有坚定的信念,始终相信毛主席共产党和人民政府会主持正义的。一方面我坚持不懈努力自学,苦苦追求知识。勤奋思考和学习新闻写作,参加了“新闻刊授大学”专业知识学习,学会了消息、通讯、言论等各种新闻题材的写法,积极向电台、报刊撰写新闻稿件,成绩显著,上世纪70年代我就抽到县委通讯组从事新闻专业写作,走出了黄家山冲。

后来先后在县人武部和县公路部门工作,但不论在任何单位工作,我都始终保持不畏艰难困苦,奋力跋涉前行,努力勤奋工作。在县人武部从事部队民兵新闻写作中,多篇言论稿件获得一、二等奖;在公路道班班长岗位上干了十多年工作,我联系实际撰写了一万多字《如何当好道班班长》书稿,时任交通部部长作出肯定指示,并在《中国公路》杂志转载发表,社会反响很好。

在几十年的人生道路上,凭着一股强烈追求正义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坚持以自己勤劳、汗水、诚信、智慧赢得党和人民的肯定和信任,1972年入团,197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并先后三十多次受到枞阳县委宣传部、原安庆地委宣传部、省交通厅、南京军区政治部、交通部等有关部门表彰或嘉奖。

我有3个孩子,为了让他们更好成长,我与妻子节衣缩食,不管生活多么艰苦,都积极支持孩子读书,鼓励他们努力勤奋好学,要成长为国家有用人才。在孩子们的辛勤努力下,三个孩子一个中专、二个大学,都有自己热爱的工作,成为有益于国家社会之人。

年轻时,亦或在后来的岁月里,我曾抱怨过父亲对家的欠缺,现在仔细回味起来,反而要感谢父亲,感谢逆境,若不是当初那样恶劣的家庭环境,也许我的人生道路又是一种模式,结果未必就比现在好。

是啊!人生之路,时也,命也、运也,只希望自己和儿孙后人们不断总结前人经验教训,顺应天时、地利、人和,坚持树立正气,努力刻苦学习,勇于社会实践,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为这百年未有的好时代做出积极奉献。

作者:黄晓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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