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水夹龙”瑶光寨

瑶光苗寨全景。

巍峨高耸的青山界及其支脉一路携峰带岭逶迤而来，如同一个巨大的覆锅阵，最后直插清水江。隔河相望，地势山形貌似一尊硕大的龙头直饮江面，一个苗族村寨坐落于清水江与乌下江交汇处的山岭上，依山而建的吊脚楼栉比鳞次，掩映在一片翠色之间。

这就是瑶光苗寨。

瑶光旧名茂广屯、苗光，苗语称之“bliangb shaib”，明代永乐时曾设茂广屯，属五开卫隆里千户所，现隶属贵州省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锦屏县河口乡。

瑶光苗寨是锦屏、黎平等黔东地区通往贵州腹地的咽喉锁匙，其坐山朝江，河谷深切，扼清水江与乌下江交汇之当口，占据绝佳地形优势，在此安营扎寨易守难攻，实乃关冲险隘、兵家要地。此处亦是一块龙形风水宝地。凸峰兀立，雄踞两江，三面环水，人财汇聚，风水学有“两水夹一龙”“两水洗犁头，越洗越发有”之说。

青石垒砌的古墙和古道。

传说此“龙”起自广东，经广西、湖南，而后入贵州榕江，在榕江者炼分支过黎平，主脉经青山界十二盘收归于此。瑶光与黎平县朗洞为争谁所在地点是龙头，于清代中期曾打了一场官司，最终瑶光获胜，民间尚传《龙脉歌》。

据民间传说，瑶光寨头有一对奇石是从山石里伸出两支尖似龙角的石柱，人称“龙角岩”，夜里能发出两束紫兰光，被称“祥光”。此事在民间传得神乎其神，一天传到了皇宫。明洪武三十年（1397）恰巧邻地婆洞林宽发动农民起义，朝廷惊恐，认为瑶光一带龙脉太旺，且现“祥光”异象，会出帝王，于是派靖州参将邓子龙出斩贵州龙脉，因此“龙角岩”遭斩断。

清嘉庆时期，当地苗人姜志远因从事木材贸易发家，为“清江三富”之一，其田产多达17000多石，建造的豪宅有房间100多间，时称“姜家大院”。其子姜吉兆、姜吉瑞为嘉庆己巳年（1809）科和道光丙午（1846）科举人，分别官至四川马边厅同知和四川什邡知县。“公鸡不叫母鸡叫，瑶光出个姜吉兆”的顺口溜在当地广为流传。兄弟二人与在京城会试期间参加康有为“公车上书”的姜兴渭合称“瑶光三举人”。

青石板铺垫的宅基地。

清咸同时期，瑶光作为朝廷抗击苗族张秀眉农民起义军的黎平府开泰县地方团练“三营”之上营，是义军攻打黎平府的首要屏障。辞官回乡的姜吉瑞“割己田之半倡捐养练”，率苗侗团勇在抵御外侵、保境安民上起到关键作用。

咸丰年间，黎平府调动瑶光一方团防壮丁，赴黎平府保城，上营总理姜吉瑞率领姜贤卯、周德丰等仅有三十六弟兄连夜出发，路经韶霭、婆洞（今启蒙）、鳌鱼嘴（今鳌市）。当夜一路发现，一枫木身作龟甲，红绸腰带，手执大旗，率领雄兵千万，一夜轰轰隆隆，前护后拥随团迎战。因得枫木神助，团防上营奏凯而还，当时黎平府恩赐上营姜吉瑞一段黎平街市收税作为军饷，其部下姜贤卯偿得乌列堆等处偿田三十石；周德丰偿得杆子田十六石，其余弟兄均得偿银、偿物，至今成为佳传。

枫树是瑶光人的灵魂与寄托，被供奉为“神树”。村寨内外有古枫两百余株，其中有七棵三人合抱的巨枫，人们称为“七公树”，为最先入住的七个房族头人所植。相传，各房族头人相约在寨头每人栽一颗枫树，示意“独木不成林”，训导后人要团结和睦、栽树积德，久而久之形成“人种树、树养人”人与自然共生共荣、天人合一的相互依存关系。

民居门前的古石柱。

瑶光上寨寨头“后百景”有一株巨枫，枝繁叶茂，形同巨伞，扑守村寨，村人奉为“树娘”“神树”，四时祀之不断。每年农历十一月交大雪后的第一个辰日是瑶光的“枫树粑节”，村人都要举行盛大的祭树活动，祝祷四季平安。歌谣唱道：

两水夹龙瑶光寨，

青龙抱脚关门岩；

枫木打伞来遮盖，

三个观音坐排排。

清《黎平府志》有载：“府属瑶光山后五里，一枫树大数围，枝干盘曲，妖娇如龙，经冬叶黄如金不凋，春风初拂，一日落净，次日发嫩叶，纯清。乙卯年苗乱，每与我开战，恒见此树下屯兵藏伙，戈甲鲜明，遂不敢逼，乡人以为神，岁于三月朔祀之，此木之灵，足低宫闾，固宜以报功，语云：草木皆兵或其念乎。”

据传，在六百多年前瑶光先祖入境时，为测此地是否适宜居住，姜姓头人在后龙山倒插一棵枫树，并祈祷“倒插的无根枫树能成活便定居下来，不再迁徙”。神奇的倒插枫树开枝散叶，于是迁入的苗家人越来越多，成为人口稠密的“千家寨”。

漫步瑶光苗寨，犹如走进一段古老的静谧时光，一阵阵微风夹杂着古香古色的气息扑面而来……

巍峨险峻的峰峦从清水江边拔地而起，耸入云天，一条蜿蜒盘曲的石阶古道缘坡而上，蛇形般钻进民居错落有致的笔陡半坡。宽敞光滑的青石板街串户相联、接寨相通，一直伸延至每户门口，沿路行走，即是人家。

缘坡而上的青石板路。

整齐堆砌的青石是村寨的另一个标志。由于地形深切，地势陡峭，寨民顺应自然，而又利用自然，大力沿河凿采大量青石砌坎筑屋，森严高险而垂直稳固的岩坎凌驾于刀削山体之上，成为村民繁衍生息的场地支撑，无不体现着先人睿智而彪悍的品性。

清乾隆至道光年间，由乡绅牵头民间集资修筑4条主道18条横竖巷道交织横布，抬轿骑马穿梭自如。半山腰上，古树、古井、古碑、古道、古晒坪、古民居等入目不暇；古花石条2700多块，其中大小规格不同，青石雕花石水缸、青石花鼓墩、青石花园鼓等数目繁多。

瑶光是一个看得见历史的古老山寨，组成村落的每一个物件都是会说话的精灵。村寨因树木林立而古朴，巷道因青石铺垫而厚重，山体因峰峦叠嶂而伟岸，风水因龙脉汇聚而奇特，历史因多元融合而璀璨……蓝天白云下，青石、树木、民居、道路等自然巧妙融合，两江环绕，苍山如黛，翠绿掩映，构成一幅浑然天成的深山古村图景。

走过姜家大院旁的青石古道，脚下每一寸土地都是历史与岁月的结晶。人工凿錾的青石板铺满院坝，经过风吹雨打光洁如玉，可见当时其家世显赫。壁画上一幅《老河口图》栩栩如生，当年红军长征过瑶光的原始情形凸现眼前。

墙上的老河口壁画。

1934年12月，红军冒着枪声炮火强渡乌下江，击溃国民党黔军主力杜肇华部，在此建立“瑶光镇苏维埃政府”，播撒下红色革命文化的种子。毛泽东在李家大屋写下脍炙人口的诗词《十六字令·山》，饱含着革命必胜和不畏艰险的乐观主义精神。

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走进瑶光苗寨，如同走进了明清时期的江湖史事，脑海呈现的全是活现在历史深处的烽烟岁月，浑然不知是这方山水造就了灿若星辰的人文风物，还是人文风物孕育了人杰地灵的这方山水。

“郁郁层峦夹岸青，春山绿水去无声。”山水不语，自成传说，答案或许就浑融在奔流不息的清水江之中，或是缠绕在爬满藤蔓的古枫树干里，抑或是镶嵌在曲折规整的青石板路上……